正在老去（組詩）

　　王晉川

　　老 牙

　　兩排殘缺裸露的骨頭

　　咬碎一輪甲子的春秋

　　三十二顆曾經的珠貝

　　黯淡了舊日風釆

　　上頜某牙率先罷工

　　下頜牙某緊追其后

　　疼起來像釘子鉆心

　　痛死了也無人問訊

　　終于耐不住歲月的搖晃

　　被牙醫毫不留情連根拔去

　　再不會把下牙扔上房頂

　　也不敢把上牙藏在門后

　　兒時的天真終歸是游戲

　　剩下的牙齒倒也還堅強

　　我想 它們一定很想陪著我

　　嚼嚼日子剩下的味道

　　老 臉

　　好久好久不照鏡子

　　我怕我認不出自己

　　當年意氣風發的英俊

　　早已揉成一張抹布

　　生活是一把殺豬刀

　　肆意在臉上刻下年輪

　　霜打過的頭發稀稀疏疏

　　有人說這叫絕頂聰明

　　二目無光老眼昏花

　　常常把1看成11甚至111

　　干癟的嘴唇像曬干的桔皮

　　連耳朵都站成了僵硬的象征

　　不管怎樣這張老臉我挺珍惜

　　盡管歲月的風霜如此無情

　　常常在心底告誡自己

　　千萬別做什么糊涂事

　　不然百年以后

　　拿什么臉去見爹娘

　　老 腿

　　老腿也是腿

　　身上的一塊零件

　　走過那么多的路

　　連鞋底都磨穿了

　　何況肉身凡胎

　　當青蛙腿變成鷺鷥腳

　　變成兩條風干的老臘肉

　　老腿漸漸不聽使喚

　　偶爾也會咯噔咯噔訴苦

　　時間久了我有些麻木

　　老腿開始使壞

　　一不留神

　　就會偷偷扎你一刀

　　老腿的抗議無效

　　路還得走下去

　　只是兩條腿變成了三條腿

　　只是不知道終點在哪里